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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圣诞节的鸽子汤》(舟渡) - 4(最终章)

  中篇正剧刑侦文。

  终于到最终章了!这篇有我的爽点,可以说整个鸽子汤系列都是为了写这个画面而写的。

  看上一章点这里:[默读]《圣诞节的鸽子汤》(舟渡) - 3

  从头看起点这里:[默读]《圣诞节的鸽子汤》(舟渡) - 1

  祝食用愉快~

  

  

  • 14:05

  

  刷地一声指挥车的车门被拉开,郎乔吭哧吭哧拎上来两个硕大的包:

  “老大,这是我从技术处借出来的特种钞票,最新版,可以通过市面上大部分的验钞机的。其中有五沓钞票的捆扎绳上内置了微型定位芯片,这个袋子的底部和把手部分也缝了定位芯片。”

  骆闻舟皱了皱眉头:“五千万的特种钞票……我们技术处有这么多现货?”

  “报告老大,没有!”郎乔脆生生地说,“其中有一半是跟陆嘉借的真钱,喏,做这种标记的。”

  她用警制的检验笔照了照钞票捆扎带,在某个角落亮起了一个细小的荧光符号。

  “骆队你千万小心,若这些真给绑匪带走拿不回来,我们未来三年的办案经费和奖金就都没了!”

  “滚滚滚,你不在意你母后的生死,怎么先管起这个了。”骆闻舟低头检查钞票和袋子,“现场突击队都准备好了么?”

  “突击一队和二队都已经整装待命,交通大队那边也派出人马前往各个主要通道,就等绑匪确定交易地点了。”

  骆闻舟点点头。他已经换上了便装,随时准备进入下一阶段的行动。

  “名单都发出去了么?”骆闻舟问。

  一直在旁边实时观测所有信息流数据的肖海洋从电脑前抬起头:“发了。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把T市当前所有通缉犯及近三年刑满释放人员的名单及头像都发给了各分局及外勤便衣们,技术部也启动了天网系统,实时扫描各主干道的摄像头。”

  各部门紧密配合、快速协作,一张看不见的网在燕城上空悄然张开,就等那不长眼的飞虫一头撞进来了。

  骆闻舟感到有些意外:“哟呵,天网实时扫描?这么大的资源占用量,陆局同意了?”

  “是啊,陆局听说费总被绑了非常震怒,说居然敢有人对市局家属下手,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将犯罪者逮捕归案——他原话是‘抓不到那帮孙子,市局今年所有的休假统统作废!’。”

  郎乔把陆局的语调学得活灵活现,骆闻舟简直能想象各个兄弟部门听到这话时的悲愤表情。

  “骆队,T市的绑架案不是没找到犯人么,为什么要搜索通缉犯和刑满释放的人员?”肖海洋插嘴问道。

  骆闻舟:“费渡失踪的地点是市郊的远宾路,一般来说绑架案鲜少会挑大马路上正在行驶的车辆来下手,如果是蓄意绑架他,有一万种更稳妥的下手时机。”

  肖海洋:“照这么说来,这次的绑架很有可能是匪徒临时起意!”

  骆闻舟:“对。费渡那小身板虽然跟一根象牙筷子似的,中看不中用,但好歹是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性。如果绑匪只有一人,不可能因为一时兴起,而将一个如此身高的成年男性视为下手目标,费渡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被轻易被打晕带走的。”

  肖海洋:“所以,绑匪既然敢对费总下手,也能干净利落地把他带走,说明对方不止一个人,有同伙。”

  骆闻舟点点头:“没错。而且从绑匪索要的金额来看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一个单人劫匪来说独吞这个数字有点难消化,很有可能他背后有一个团队需要分赃。而如果你是劫匪,你要招募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来作为你的犯罪团体成员,你会选择谁?”

  肖海洋眼睛一亮:“背着人命官司在逃的,或者刚放出来的。总之就是挑有案底的!”

  骆闻舟:“明白了还不快去做事!”

  肖海洋挺直腰杆:“是!”

  骆闻舟没再理他,拿着通讯器摁开了频道:“陶然,你那边有进展么?”

  通讯器里传来陶然的声音:“没有,我带两队人按网吧名单分散搜查,现在未有任何有效线索。”

  “陆嘉呢?”

  “到现在为止没有发现,我们还在继续——你等等,”通讯器那段陆嘉的声音中断了,空气中传来嘶啦嘶啦的电流声,半晌,陆嘉的声音又出现在了频道里,语气激动,“紧急线索!在东星记我们的人反馈说,五分钟前有人通过外卖平台订了一份党参鸽子汤,这是费总常点的汤,送餐地址是福林大厦,那里有地下室,楼上经营有非法网吧!”

  “骆队,陶副,我们可能找到了!”

  

  

  

  • 14:19

  

  大米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离费渡两臂之外,面色警惕。

  费渡右手撑着下颌,懒懒地勾了勾左手食指:“太远了,再近一点。”

  大米脚尖点地,屁股挪着板凳,不情不愿地往前蹭了10公分。

  “再近一点。”

  又蹭了10公分。

  “哎你躲那么远干嘛,让你过来陪我说说话,你这是干啥,怕我吃了你?”

  不,我不怕你吃我,我怕你潜我。大米脸色铁青地腹诽道。

  在直男大米的概念中,那些被有钱男人包养的男人应该是外貌雌雄莫辨、声音娇滴滴的小白脸,样子要鲜嫩、皮肤要白净,才能靠张开腿获得霸道总裁的欢心。

  方才他旁听了费渡跟“媳妇”的通话,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男性声音低沉雄厚,充满了男性荷尔蒙和力量感。

  原来眼前这位霸道总裁喜欢这个类型的!

  听音辨人,一想到这样一个强健肌肉的男人雌伏于费渡身下,大米被自己满脑子的不可描述画面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寒气顺着脊椎蔓延开,头皮阵阵发麻。每次费渡的视线扫过来时,他都不由得菊花一紧,恨不得把自己精壮结实的肉体找个布帘遮起来。

  费渡再勾手指,大米将目光焊死在地面,固执地一动不动,同时捏紧了自己的领口。

  费渡:“……?”

  虽然他从对方瑟缩的肢体语言隐约猜到了这位壮汉心里在想什么,但……对方摆出这不良狗官强抢民女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等等,不是,这位大兄弟,就算自己想当良家妇女,能不能也别误会我的审美?没听说搞基能把眼睛给搞瞎的啊?!

  仿佛十万道天雷劈过,费渡有种百口莫辩的糟心感,干笑了两声:“那个……大米兄弟啊,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米戒备地扫来一眼。

  费渡哭笑不得摊开手:“那啥,我是喜欢男人,但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一型的。你放心,我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对你真没什么企图,你别坐这么远……”

  大米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

  费渡无奈了:“好好好,你就坐那里吧。我们换个话题,随便聊聊?”

  大米倒也不敢过于怠慢这位潜在金主,字斟句酌地应付道:“行啊,聊什么?”

  “聊点什么都行,打发打发时间罢了,比如你是哪里人啊?”

  大米沉默。

  费渡有些无奈:“这个不能说?行行,那聊别的。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赚钱。”

  ……真的是很有志向的爱好。

  作为含着钻石汤勺出生的费总,钱在他的概念里只是账户里位数的增长。在他认识的圈子里,大部分人的爱好无非就是花天酒地、泡妞飙车之类的,这些也算得上是他曾经的“爱好”——当然现在的爱好就只剩一个人了。

  这种以赚钱为爱好的人他倒还是第一次碰到。

  费渡顺着问:“赚钱挺好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大米:“……”

  费渡没脾气地举起手:“行行,我不问你,我自己猜,你就说是或不是吧。”

  他的视线在大米身上扫视一圈,开口道:“你以前是打黑拳的吧?”

  大米骤然瞪大眼,费渡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笑吟吟地伸手比划了一下:“你耳廓的外观改变,是典型的头部护具长期压迫造成的变形。鼻梁骨中段有细微的歪曲,应该是以前受过伤。拳头上的茧很厚,手指粗壮,这不是普通下地的农民或工厂的工人的手。所以你以前肯定是练拳的。如果想靠拳头赚钱,除了给黑社会当打手外,来钱最快的就是去黑市的地下擂台打拳了。”

  大米头一次觉得眼前这年轻少爷的视线是如此可怕,明明是笑眯眯的样子,却如此洞彻人的衣物皮肉,仿佛能直接照见骨头深处。他禁不住把手藏到背后,想了想又觉得别扭,干脆把手放到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好。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当你越想隐藏自己时,就会越暴露自己。”费渡摇了摇头,“看你这端坐的姿势……是刚出来没多久的吧?在里面待了几年?”

  若说方才大米只是惊讶,此刻他完全就是震惊了,眼前这位莫非真的会读心术,要不就是天降的妖孽?

  他嘴巴张了张,大概是觉得抵抗无用,干脆泄气一样垂下肩膀,破罐子破摔地开了口:“……三年。”

  费渡意外撬开了这个壮汉的嘴,连忙趁热打铁:“犯了什么事进去的?”

  “伤人。拳场那王八蛋老板找借口拖欠我的比赛奖金,我找了他几次,他都耍滑头不肯给,我气不过就揍了他。”

  “……那可是拳场老板啊,就没人拦你?”

  “怎么没人拦,当时四五个他的手下的拳手围着我呢,嘿可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呐,比赛都是作假,输赢全靠剧本,真刀真枪对上了,全他娘的不堪一击!”大米说到兴奋处,忍不住挥了挥拳,“我跟你说,当时打的那叫一个惨烈,那些废柴最后都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地爬不起来,我手上就剩一根断了半截的木棍了,那老王八蛋只顾着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裤子都湿了!爽快!”

  大米嘶地一声揭开旁边桌上的一罐啤酒,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哈地长吐一口气。

  费渡仿佛看见了当时那幅画面,苍茫天地间,一壮汉带着浑身伤口和满腔的血气,倒提着半支木棍,一步一步逼向他瑟缩的对手。

  满是快意恩仇的江湖气。

  “后来呢?那老板报警了?”

  “没错!妈的,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欠钱挨打天经地义,居然还报警,真他娘的不入流!”大米一口气喝干了啤酒,把铝管在掌心里捏成一团后现代主义造型的废金属,“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了就打了,蹲牢子我认!不就进去蹲几年嘛,出来后我依然是一条好汉!这件事我不后悔,唯一的就是……”

  大米声音越来越低,费渡盯着他的表情,试探地开口:“怎么,是觉得对不起你女人……不,你家人?”

  大米点点头:“我从小就没了爸,家里欠了不少债,是我妈把我拉扯大的。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之前赚钱也是给家里还债以及给她养身体,但因为我这事又赔偿了一大笔,我妈受了打击,身体更差了。我出来后才知道,她在这三年里,得了肺癌,又怕花钱不敢跟人说。”

  费渡了然:“所以,你就跟着现在这个大哥混了?”

  “嗯。我出来后到处给我妈找医院,可人家都说没钱不能收,急得要撞墙,还好我一个狱友给我介绍了灰蛇哥。他挺仗义的,帮我妈安排了镇上最好的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

  费渡:“令堂现在身体如何?镇上的医院有治疗癌症的设施么?”

  大米:“一般。肺癌中晚期,有扩散迹象。等这次的事情成了,灰蛇哥答应会分给我一大笔,到时候就有钱到T市的大医院,给我妈做手术和化疗了。”

  费渡:“可癌症不能拖的吧,你在这里的每分每秒,令堂的病况都随时有可能扩散。而且你现在做的事情这么危险,万一出事了,令堂怎么办?”

  大米一脸茫然:“灰蛇哥说不会出事的,万一我们谁被抓了,也就两三年就能出来了。这段时间,大家都会帮他照顾家里的。”

  多天真的孩子啊,典型的没文化真可怕。

  费渡冷笑一声:“两三年?你们知道你们做的是什么事么?”

  大米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们原本要做的事是什么,单说绑架。照你们勒索的那笔数字,那都是最低十年起步的,如果这里面情节较轻的可以酌情减刑,说不定令堂还能等到你出来。”

  费渡叹了一口气。跟骆闻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乱七八糟的刑法知识累积了不少,堪称半个专业人士了。

  “这还是情况较好的,万一你们绑架的人,比如我,不幸死在了你们手上,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绑架导致死亡的,那就直接死刑了。”

  大米眼睛都直了:“死……什么?!”

  “绑架不是民事案件,也就是说如果警方追查起来,哪怕我不告你,司法机关都能对你提起公诉。”费渡摊开手:“怎么,你走上这条道时,没人跟你说清楚么?”

  “不是,杀人偿命我知道,但我原本也没想闹出人命啊?就想着大家赚一笔,古代的大侠也不都是劫富济贫什么的么?怎么这么严重啊?”大米情急之下攥住费渡的肩膀,一握之下才发现手掌下的这身体比看起来更加单薄瘦削,骤然想起这位大爷的心脏病,赶紧甩手放开跳到一边,生怕这琉璃般脆弱的瓷娃娃就碎在自己手上了。

  费渡:“……”

  不是,我看起来应该不像是有传染病吧?至于么?

  大米尴尬地搓搓手:“抱歉费先生,那啥是我急躁了。这事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您挺有办法的一个人,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费渡轻轻撇开视线:“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真出事了你就一直跑,别被抓到就行了。”

  “我是可以逃跑,但我妈等不了,她的身体状况,今年再不动手术就来不及了!而且她的年纪大了,再过几年可能就不能下地了,身边不能离了人照顾。”大米头上沁出一层汗珠,看起来是真急了,“我是不怕死,但万一我没了,我妈怎么办?我不能让她跟着我死啊!”

  费渡想了想说:“你拿纸笔过来。”

  大米蹭蹭地从茶几上取来了纸笔,因为走得急,还半途撞翻一个凳子。

  费渡低头在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签了个名,折叠起来递给大米:“这是我秘书的联系方式。你明天联系一下她,把这个纸条交给她,让她帮你安排燕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陈教授给你母亲做个检查,陈教授是国内治疗肺癌的第一人,也是我们家的老熟人了,这个面子他会卖我的。如果检查完了要开刀或做化疗都尽管做,账算到我这里。如果你母亲需要静养,我会安排我们公司在滨海的疗养院给她开一间房。”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大米接过纸条,手都颤抖起来。他反复把纸条上的话读了三遍,才敢确认这张纸条是他母亲的救命关键,珍而重之地把纸条对折又对折,仔仔细细地收藏在胸口的贴身口袋里。

  再看向费总时,他的目光已是滚动着感激的热泪:“费先生!!!”

  费渡微微后仰,避过大米喷出的飞沫:“……”

  “举手之劳的小事,先别急着道谢。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活下来,如果我死在这里就什么都别谈了,你就等着吃枪子儿吧,也别想再见到令堂了。”费渡挥了挥手,“比如,我现在快饿死了,外卖怎么还没到?啊我要饿死在这里了——”

  大米蹭地站起来:“我我我现在就去催一下!”

  他刚要转身,就看房门被推开,黄毛探身进来,手里拎着一份外卖:“大米,你订的汤?”

  费渡豁然抬头。

  

  

  • 14:35

  

  灰蛇坐在监控室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个功夫茶盘,正如往常一样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刷手机。

  在他的价值观里,茶这种东西一定要放在紫砂壶里,用沸腾的山泉水冲开,经过一系列繁复的洗泡斟品酌的仪式,趁着滚热喝下,烫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齿颊满是留香。这种醇香滚烫的热情就像年轻人漂亮的身体,让他欲罢不能。

  可惜,这次抓到的那条鱼虽然好看,但不能吃,只能先供着。

  他无意间一抬头,盯着监视屏幕看了一会儿,敲了敲其中一个画面:“这是什么人,怎么走到这里?”

  负责监视屏幕的手下看了看:“哦,一个送外卖的小妹,迷路了走岔了路,黄毛已经让她出去了。”

  “外卖?”灰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时间?”

  “嗯,大米订的外卖,是……”手下调出了来访记录,“东星记的汤。黄毛验过了,没异常,也没夹带什么东西,就是正常的外卖。”

  “哦……”灰蛇冥冥之中觉得哪里不对,始终放不下心来。他打开大众点评搜了一下东星记,蹙起了眉头,“这家是有供应老火汤没错,不过东星记在东城啊,离这里跨了大半个燕城,为什么要点这家的汤?”

  手下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里面那位想吃?”

  灰蛇:“……”

  他脑海之中有一根神经在不明就里地绷紧,使他的心跳异常加快。他站起身,凑到监视画面前仔细盯着那姑娘的背影。从这个送餐小妹的着装到手里提着的篮子,都挺正常的,没什么问题。唔唔,回过头看到脸了,长得也还行,眼睛挺大的……

  等等,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灰蛇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往前翻了翻——之前他正好在查春来集团的案子,又顺手看了几篇案子后续的报导。

  其中一篇报导的是一个追授烈士的仪式,对象是一个叫顾钊的刑警——十四年前这个刑警独自追踪调查,中了圈套葬身火海,身上却被泼了脏水,背负骂名蒙冤十四年,这据说是整个春来集团案子被曝光的起源。

  在这篇报导中,除了极为煽情地介绍了整个顾钊冤案的背景及警方在察觉后的一系列雷厉风行整肃行动之外,还配了几张追授仪式现场的图。其中一张是一个带着眼镜、满脸青春痘的高瘦警察献花的照片。

  就是这张照片,背景敬礼的那排警察中,其中一个女警因为眼睛大长得漂亮,当时他还特地多看了一眼。

  就是她!

  再看后面的照片,一个英挺帅气的警察在接受记者访问,下面的注释是记者采访市局刑侦大队队长骆闻舟。

  骆闻舟……

  闻舟……文舟?!

  灰蛇瞳孔骤缩,后退一步,撞翻了茶盘。

  

  

  费渡揭开汤盅的盖子,拆开勺子翻搅了一下。隔了半个城市,送过来的炖汤依然滚烫。

  大米凑过来看了一眼:“难怪你要点这家的炖汤,这料给的真多,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舍得放汤料的炖汤。”

  费渡抿嘴一笑。

  是啊,不光是汤料给的特别多,里面还额外添加了一颗蜜枣——这都是每次他去东星记喝汤时,店家专门为了他的口味特制的,是他独一份的。

  他低头喝了一口,温热醇厚的汤汁从食道滑入,顺着血管奔涌向四肢百骸,全身都被那种暖烘烘的温度所包裹住了——这碗汤就像是一封无字的书信:

  嗯,我们知道了,别急,我们马上到。

  他放下勺子看向大米:“我要去厕所。”

  大米:“啊?”

  费渡晃了晃被铐在扶手上的左手:“给我解开。”

  大米有些为难:“这,我不太敢……”

  费渡冷哼一声:“怎么,你要我在这里尿么?还是你要帮我把这椅子一起搬进去,再帮我解开裤链扶着?”

  大米被这句惊得毛骨悚然——感激归感激,他依然没忘记这位的霸道总裁的口味!

  他连忙掏出钥匙,帮费渡解开了手铐。

  费渡揉了揉手腕,飘然走向角落的洗手间。

  


14:47

  

  郎乔从福林大厦走出来,刚走过一个街角,就快速闪身到一个小巷子里,摁开耳朵里的微型耳机:

  “老大我出来了。”

  耳机里传来骆闻舟的声音:“有什么发现么?”

  郎乔一边快速脱下身上这件外卖制服,露出利落的行动便装,一边道:“里面的人很警惕,我没法进去得很深,只走到了一半就被赶出来了,什么都看不到,也没见到费总。但能确定这里肯定有问题。里面守门的人身上明显有匪气,还有一个在楼道里抽烟的人,应该在T市通缉令上出现过。”

  骆闻舟:“看来就是这里了!”

  郎乔:“以我走过的那段路来看,大厦内部的构造和我们手上的建筑结构图档案相差不大。这里的地下室每一间都有一个高位采光横窗,费总估计就是看到了那个窗户,猜到那是地下室的。”

  骆闻舟:“问题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一间,怕万一开展强攻,绑匪直接撕票。陶然,你先带三队和四队,盯住这个大厦的进出口,尤其是车辆的进出。”

  陶然:“是!”

  陆嘉:“我有办法确定费总的位置。地下室的采光窗都是贴近地面的,我可以让我的人在滑板、手袋上装上针孔摄像头,绕着大厦走一圈,从窗户拍摄每一个房间的画面,寻找费总所在的房间。”

  骆闻舟:“好,那这部分就交给陆嘉了。肖海洋,你让技术部随时准备接管这个大厦的监控。”

  肖海洋:“已经准备好了!”

  骆闻舟:“很好。一队二队突击组整装待命,狙击手就位。第一目标是优先保证人质安全,在达成目标之余不准放跑一个!”

  他啪的一声给手枪上了膛:“十分钟后准备行动,是时候让这帮孙子付出代价了!”

  

  

  等费渡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房间里除了大米,椅子上还多了一个灰蛇。

  大米满头汗地在解释:“大哥,真的没出事,他就是去上了一个厕所——啊费先生你出来了!大哥你看!”

  费渡挑了挑眉:“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灰蛇阴沉一笑:“费先生真是好品味,喝个汤都要跨越大半个燕城。”

  费渡敏锐地发现对方语气有所改变,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兵来将挡:“怎么,我就喜欢东星记的炖汤,味道好料也足,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不对,就是费先生手段之高,实在是让我惊叹。”灰蛇站起来踱了几步,斜眼扫过来,“费先生这手白吃黑演得不错啊,我都没发现你是如何跟警方联系上的。”

  费渡面色纹丝不变,心跳却是错了一拍!

  大米看看费渡,又看看灰蛇,一脸迷茫:“大哥你在说什么,什么警方?费先生除了刚才上厕所,一直在我这里没离开过啊。”

  “……”费渡盯着灰蛇,歪了歪头,手插在裤袋里换了一个舒服的站姿,“我没听懂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想找借口要更多的钱,我劝你别急。五千万就在路上,这笔钱是我的诚意金,合作后大家的分成比例另谈。靠威胁我来换取利益这种方法已经过时了。”

  他狭长的桃花眼一挑,眼尾带出几份阴沉狠厉:“爱谈谈不谈滚,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这笔生意我们都别做了!”

  大米今天恐怕是对“死”字有点过敏,一听这话就慌了,连连摇手:“费先生你别这样,大家好好说话,别急别急——大哥!”

  灰蛇骤然拔出一把枪,直指费渡!

  

  

  • 14:53

    

  福林大厦前的马路上,一个年轻男子扯住一个女子的手:“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快跟我回去!”

  女子甩了两下没挣脱开,带着哭腔大叫:“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来纠缠我!”

  狗血的剧情永远是吃瓜群众的最爱。马路上很快聚集起了一小波围观人群,连大厦前负责守门望风的两个男子都站起身子,踮着脚尖望向那边的热闹处。

  

  一个年轻人穿着嘻哈服,歪戴棒球帽吹着口香糖泡泡,踩着滑板从福林大厦前的人行道慢慢滑过,滑到尽头,又倒过来又滑了一次。

  一个踩着高跟鞋的白领从另一侧走过,哎呦一声,脚崴了一下。她靠着墙,把手袋放在地上,捡起鞋子检查,把鞋子放在地上试了试,捡起手袋继续走,没走多远又停下来,手袋贴墙放地上,靠墙脱鞋检查。

  灿烂的阳光下,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魑魅魍魉鬼蜮丛生。

  在两者之侧,有汹涌的暗流蓄势待发。

  

  “吵架的那两位麻烦入点戏,再加一把火,望风的那位好像对你们的戏码没兴趣了。”

  骆闻舟坐在街头的指挥车里,所有的讯息全部汇总在他面前。

  感情破裂的小情侣听到微型耳机里的声音都愣了一下,女生咬了咬牙,狠狠地甩了男生一巴掌。

  啪地清脆一声激起一片惊呼,连原本都快不感兴趣的望风男子都又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过来。

  

  “滑板小哥你滑慢一点,镜头看不清。白领妹子你慢慢调整一下手袋的角度,慢慢转……很好,这个房间看清了,没有我们的目标,你可以去下一扇窗户了。”

  旁边的肖海洋按着耳机转过头来:“骆队,陶副说地下停车场有数辆车同时启动,怀疑匪徒打算转移。”

  难道被发现了?

  “路障队,封锁停车场出入口!”骆闻舟果断下达命令。

  一辆厢式货车来到停车场出口,急刹猛转,可能是重心不稳出现侧倾,随即向一侧翻覆,打横停在停车场出口的地方,还好速度不快没有撞伤什么。

  一辆小轿车在停车场入口斜坡上熄了火,一个女司机推门下车,掀开车头盖查看。

  ——正好同时封死了福林大厦停车场仅有的两个出入口。停车场里排队急着出来的车汽笛长鸣响成一片,隔着半条街的指挥车都能听到。

  骆闻舟:“情况不对,我们要提前行动了。肖海洋你在这里盯着两台针孔摄像机的画面。技术部20秒后切断福林大厦的监控视频,狙击手随时准备援助。一队二队准备,跟我冲进去!”

  他紧了紧作战服的枪带,披上外套准备下车,就听肖海洋叫了一声:“老大,你看!”

  骆闻舟回头,顺着肖海洋的手指看向监控屏幕。

  那个人影,是……费渡!!!

  “福林大厦西边第三个房间,发现人质的身影。”骆闻舟沉声在通讯频道里描述自己看的的场景,“角度不太好,现在只能看见人质所在的房间相对空旷,角落堆着不少木箱。人质站在房间中央,没有被绑,也没有明显外伤。房间里有其他绑匪,各位小心。”

  镜头角度不太好,只能看见一半的房间。从俯视的画面里能看到费渡双手插袋站着,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身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正在和对面镜头外的一个什么人在说话。

  骆闻舟虽然不知道费渡为什么没有被绑起来——这个被优待的程度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绑架案。但只要看见费渡还平安活着,一直悬吊的那颗心总算是能放下一半。

  “小眼镜,你继续在这里监控人质的情况,尽量寻找能看见整个房间的角度。”他拉开车门,沉声道:“行动!”

  

  

  “大哥有话好好说,先放下枪别激动!”

  大米拦在灰蛇面前,大手紧紧握住灰蛇的手腕,急出一头一脑的汗。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不是还说拿到钱之后,大哥要和费先生谈未来合作的事情么?

  费先生还答应了给母亲治病,纸条都写好了,明天就可以联系大夫了!

  费先生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这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做,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在两人争执扭打的时候,灰蛇随身步话机里传出手下的声音:

  “灰蛇哥,出口翻了一辆货车,我们出不去!”

  “废物!”灰蛇怒声道,“你们就不会从入口出去?”

  “入口我们也出不去!有一辆车坏在了路上,后面排了长队,也堵死了!”

  福林大厦并不是一个太兴旺的场所,平日进出车辆寥寥无几。出入口同时被堵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是巧合,还是……?!

  灰蛇双手握枪,咬牙切齿:“大米你给我滚开!——费渡,是不是你搞的鬼!”

  费渡面色不变,耸了耸肩:“别什么事都赖我头上,证据呢?我可是被关在这里一步都没出去过,连通讯工具都被你们没收了。我跟谁联系去?”

  “少废话了!我知道是你,你做得到!”

  灰蛇原本算得上是狡猾警惕的,若方才不是被费渡徒手画大饼的美好蓝图冲昏了头脑,早该想透其中的关键了。此时在危机面前,他福至心灵,所有不对劲的地方突然全部连成一条线。

  他怒视费渡,双眼几乎要喷出火:“你一直在骗我们,实际上你是警察的人!”

  “哈!”费渡轻蔑地笑了一声,“想多了吧这位同学,以我们费家的情况,我怎么可能是警察的人?”

  他勾起嘴角,压低声音,就像在诉说一个甜腻的小秘密:“告诉你一件事吧,你说反了,真相是,警察是我的人。”

  大米被谁是谁的人绕出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大哥你先放下枪,有什么误会我们坐下慢慢说!”

  场面如绷紧的弦一般一触即发,大米快急哭了。他不知道大哥今天是吃错药了还说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费先生不能死。

  绑架和杀人的判刑不一样,杀人可是要死刑的。

  费渡之前说过的话在大米脑子里盘亘,他用力往下压灰蛇的手腕,无论如何都要先给局面降温再说!

  灰蛇抵不过这壮汉的力气,渐渐落于下风。他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抬枪口,扣动扳机!

  

  

  骆闻舟猫着腰拐过一个墙脚,几乎与迎面跑来的一个匪徒撞了满怀。

  他眼疾手快地抬肘重重一击,刚好捅在对方的咽喉上,把对方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叫唤给撞了回去,随机冲着心口旋身一踢!匪徒倒飞出去,与身后房间里刚跑出来的同伙撞成一团,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他的脚刚落地还未站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极为流畅地抽枪、回身、射击,消音枪口喷出的子弹击中身后另一举枪的匪徒的肩膀,那人武器坠地,惨嚎声还未出口,就被后面赶来的突击队员按倒,捆绑堵嘴,一气呵成。

  突击队自从进入福林大厦后一切都还算顺利,匪徒虽然有所警觉,但未想到警方来得那么快,在措手不及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

  骆闻舟喘了口气继续往前跑。

  “骆队,前面五十米右拐,有楼梯通向地下一层。”耳机里传来肖海洋的声音,他担任的角色是在指挥车上做信息中转的核心,今天的语速比往常还快,“你要快一点了,我们刚刚换了一个角度放置摄像头,看到了整个房间。人质那边情况不好,被一个疑似绑匪头目的人用枪指着!”

  骆闻舟心跳漏了一拍:“好,我马上——”

  “砰——!!!”

  枪击的声音从地下顺着楼梯传导上来。

  骆闻舟一瞬间魂飞魄散。

  费渡!!!!

  

  

  费渡瞳孔紧缩,有几滴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他脸上。

  大米的胸口喷出一丛血花。他抽搐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往着灰蛇手里飘出青烟的枪口,脖子一寸寸扭向身后,似乎想再看费渡一眼。

  “费先生……快……”

  那个“跑”字最终还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大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啧,废物!”灰蛇啐了一口,枪口再抬,指向面前费渡站立的位置。

  咦,没有人?!

  他心中暗叫不好,正待寻找费渡的身影,突然一个沉重的陶瓷汤盅从侧面飞来,砸中他握枪的手腕。

  他不由得惨叫了一声,手枪脱手飞出,滚烫的汤汁泼洒出来淋湿了他半个手臂,裸漏的手臂皮肤瞬间就被烫红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旁边矮身冲过来,直冲他的心口。灰蛇躲闪不及,失去了平衡,淬不及防被撞倒了!

  

  

  “陆嘉,我要练多久才能有一战之力?”

  陆嘉开的小拳馆里,小风扇在头顶嗡嗡转动,窗外夏蝉的鸣叫声声不绝。

  费渡穿着道服,头发扎成一束,一身汗地躺在地垫上大喘气。陆嘉扔下训练靶,从旁边抽出一条毛巾抛到他脸上。

  “那要看你打算一战的人是谁。”

  费渡想了想道:“比如说,骆闻舟?”

  陆嘉嘿嘿一笑:“骆队啊,那估计你要练到下辈子吧。”

  “……我和他的差距就这么大么,那我还练个毛线。”费渡泄气地拿毛巾罩住脸。

  “你挑的这个对手有问题,骆队的段位太高了,不是你这种三脚猫能靠请个私教就能打得过的。”陆嘉走到费渡身边蹲下,同情地看着地上的三脚猫。“不过如果你要对付普通学过几天拳脚的人,倒是有一个办法。”

  费渡从毛巾下面露出眼睛:“什么办法?”

  “除了专门练柔道摔跤这种地板技的,大部分武术的根基都在腿,下盘不稳就如同无根之浮萍,发不了力。如果你站着和一个人对打,你是等级10,对方是等级50,你绝对打不过。但你如果能把对方拉到地板上,你是等级10,对方是等级15,说不准还有胜算。”

  陆嘉嘿嘿一笑:“费总,像你这种菜鸟,只有让对方失去了优势,你才有一战之力。”

  

  

  费渡拼尽全力,一头撞到了灰蛇。

  成功了!!!

  他冲劲太大站不稳,也跟着灰蛇一起倒在了地上,落地立刻翻身,伸手去够灰蛇掉落在地上的枪。

  只要拿到枪就赢了!

  灰蛇印象里费渡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没提防对方突然发难,不慎被撞倒还失了枪,一抬头就看见费渡正扑过去抢地上的枪。

  “想得美!”

  他怒吼一声,捡起身边地上的一截麻绳——还是方才用来捆费渡的绳子——双手一抖,从费渡的颈前绕过!

  

  费渡的手指里枪柄只有一寸了,突然眼前一道黑影横过。

  “什——!”

  他反射性地伸出左手试图拦住,却被一道大力连脖子一起箍住,整个人向后一拉。

  粗硬的麻绳将他的左手手腕连同纤细的脖子一起紧紧勒住,他瞬间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过去无数次在费承宇手里受刑的经历山呼海啸地闯进他的脑海,熟悉的窒息感将他吞没。

  灰蛇狞笑着,手里不断施力,眼看着麻绳越收越紧,看着费渡拼命挣扎,被勒住的左手暴起青筋,双脚徒劳地在地上踢动,看着他瞪大的眼睛渐渐凸起,舌头从张开的嘴里伸出来。

  “喀”的一声,仿佛是什么断裂的声音,费渡全身的挣扎都停了,所有的力气瞬间从这个躯体里被抽走,右手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头也软软垂下。

  灰蛇放开手,费渡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地歪倒在了一边。

  “妈的,想跟我斗,找死!”

  灰蛇呸地往地上吐了口痰,将费渡的身体踢开,站起来就去捡地上的枪。

  

  

  骆闻舟踢开房间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费渡的身体背朝门口,了无生气地倒在地上,脖子上拖着一截麻绳。

  一个疑似匪首的男人刚从地上捡起枪,站直身体,被门口的响声惊动,回过头来。

  骆闻舟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血液瞬间冻僵,所有的声音都从耳边消失了,连同自己的灵魂一起。

  

  

  灰蛇听到门板响动,以为是哪个手下闯进来了,回头问道:“什么事,是不是条子来了——”

  ——结果门口进来的是一个全身武装的警察。

  他暗叫不好,刚打算回身开枪,眼角突然见到一道银光从地上暴起,直冲他的咽喉!

  灰蛇完全凭借闯荡江湖多年的本能,仓促后退一步,避开咽喉要害,却没挡住这道寒光掠过自己的面部。

  一道血线自下而上从他的左边脸颊划过眼睛眉毛,鲜血喷出!

  地下室里响起一声惨烈的嚎叫。

  

  费渡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到了大米的匕首。他靠装死骗得了灰蛇的放松警惕,待灰蛇一回头就紧扣匕首,若干课时的私教训练在此时充分展现了它的价值,费渡人刀一线如同压缩到极点再被释放的弹簧,直奔灰蛇的要害!

  一击不中!

  费渡右脚落地重重一踏,借力腰部一拧,回身就是一刀,再刺!

  ——可惜,三脚猫就是三脚猫,关键时候还是要靠实力而不是运气。

  费总那脆弱如眼镜腿的身子骨在此刻完全显露了他在身体上的短板,只见他踏在地上当重心的那只脚没踩稳向旁边一崴,费渡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挥刀落空。

  生死往往都是一线之差。灰蛇连避两击,左手捂住流血不止的左眼,右手抬腕举枪!

  “砰!”的枪响,骆闻舟开枪,灰蛇手腕炸出一蓬血花,手枪脱手。

  紧接着他被一腿扫倒,手臂被拧到身后咔擦卸脱了臼,被跟着冲进来的突击队员利落地铐了起来。

  

  

  骆闻舟没顾得上看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的匪首,大步冲过去,从地上扶起费渡。

  费渡抬眼看到骆闻舟,愣了一下,脊椎里一直强撑着的那股力气突然消失了,全身的疼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袭来。他身子一软,被骆闻舟扶住,一直被强行压抑着的呛咳铺天盖地卷了过来。

  “咳咳……师兄……咳……我好疼……”

  费渡这混蛋,外人面前撑得一片无坚不摧、强大无比的英伟形象,一回到自己地盘就原形毕露,专门捡骆闻舟心窝子最软的地方戳。

  骆闻舟抱着眼前咳得快喘不过气的费渡,飞散在外太空的三魂七魄这才逐渐缓缓归位,他开始听到了自己的血流在耳膜里汩汩流动,一直冻僵了的心脏总算化了冻,吧嗒一声落回了胸腔里。

  从费渡失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把自己的所有惊惧、害怕、无助和焦虑都封堵了起来,硬是让这个躯壳冷静理智地运作,快速高效地从一团乱麻中条分缕析,寻找线索,调动资源,展开营救。

  此刻,那被他封闭起来的诸多负面感情随着冰山笑容而轰然砸下将他吞没,他眼前一片氤氲模糊,灵魂和双手都颤抖着,紧紧搂住怀里的躯体。

  热的,软的,会动的,有心跳的。

  活着的。

  “……咳咳,师兄你把我抱得太……咳咳……太紧了……”

  费渡的声音把骆闻舟惊醒,他松开一只手,迅速从头到脚把费渡检查了一边。

  看起来四肢健全,没有明显的伤,比当时从范思远手里捞回来时要好上不少。

  唯一吓人的是脖子上的勒伤,赤红一道如同蛇一般蜿蜒绕脖子一圈,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突出。

  突然,骆闻舟注意到了一个地方,他把费渡的头掰向一边,仔细查看他的勒伤,轻轻地“咦”了一声。

  脖子上一圈的勒伤,在气管的部分中断了形成一个豁口,而有个淤青的指印,刚好压在气管的位置。

  这时门口喧闹起来,似乎是灰蛇被特警队员从地上拖起来时非常不情愿。他看到费渡在骆闻舟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双目欲裂,近乎癫狂地挣扎起来,要靠两个特警下死力气才能钳制住。

  “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为什么还能活着!我明明看到你窒息了!我明明听到你的颈骨断掉了!”

  费渡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骆闻舟的手示意没事。他走到灰蛇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灰蛇。

  “你是说这个么?”

  费渡把左手摆到自己脖子前面,恢复成方才被勒住的姿势,转了个角度给灰蛇看——他的手指刚好卡住自己的气管。

  “勒住我的不是你的绳子,是我自己的手指,那自然是我想什么时候用力就什么时候用力,想什么时候放开就什么时候放开。”

  ——所以那时候手臂的青筋暴起,是他一边用全身力气对抗灰蛇的绳子,一边还暗暗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可能,你的身体反应不可能造假,那分明是已经窒息了……”

  “哦,你说这个啊,”费渡弯了眼角,“不巧,我刚好是一个在勒颈和窒息方面都特别有经验的人,演技得到你的认可,我很高兴。”

  “可是你的颈骨!”

  费渡温和地笑了笑。他垂下手,两根断裂的筷子从袖子里滑到他的掌心,是方才在挣扎中一直藏在手腕内侧用来借力支撑的。

  他把断成两截的筷子插到灰蛇胸前的口袋里,优雅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把‘颈骨’送给你,留着做纪念品吧,不用谢。”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向骆闻舟,懒懒地伸出一只手。

  “师兄,回家吧。”他说,“我想喝你炖的汤了。

  

  

  

  • 第二天

  

  那碗鸽子汤,费渡还是未能如愿喝到。

  虽然他自称没什么大事,但是被折腾了这么一遭,又是撞车又是电击,还被勒了半天脖子,骆闻舟心再大也不敢就这么把他放回家。

  于是费总被拎进了医院,从头到脚做了一遍深度检查,还留院了一晚,直到医生再三向骆队拍胸脯表示除了软组织受伤外其余并无大碍,骆闻舟这次放下心来。

  

  “所以,灰蛇都交待了?”

  单人VIP病房里,没啥大碍的费渡斜靠着床头,张着嘴一口口被骆闻舟喂着汤。

  虽然医生说了并无大碍,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平时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一见到他家骆队就这也酸了那也疼了,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反正就是生活不能自理,只能让骆队喂汤了。

  只是市局破获了这起大案,抓获十几名匪徒,起获数箱警用枪支,上头非常重视。骆闻舟在警局连夜审讯罪犯,熬得黑眼圈和胡渣一起冒了出来,没空回家炖汤。所以这碗汤还是陆嘉让东星记特制送过来的。

  “嗯,那丫的老奸巨猾,刚开始还嘴硬还不肯开口。后来他手下,就是被他打伤的那个壮汉,叫大米的,在医院醒来后主动跟警察交待了,人证物证摆到眼前,灰蛇再抵赖也没意义,就承认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袭击金库,绑你确实是临时起意。”

  费渡咽下一口汤:“大米还活着啊,没事吧?”

  骆闻舟:“没事,那孩子皮糙肉厚的,子弹没有打伤重要脏器,没生命危险。而且他帮你挡了一枪,又主动和警方配合,以后审判上在量刑上会考虑这些,给他从轻发落。”

  费渡点点头:“嗯,没事就好……嗯等等,孩子?”

  骆闻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啊,我看了他的身份证,22岁,没多大。”

  费渡表情有点古怪地愣怔住了,半晌尴尬一笑:“啊,哈哈,没事,我就是有点意外,他长得……那啥,有点着急。”  

  洞彻人心、算无遗策的费总,总算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骆闻舟掏出一张纸和一封信:“这是你让我去问他拿的,他家的地址和他妈妈所在的医院。”

  费渡把两份东西对折收了起来:“嗯,你让他放心,他妈妈那边由我来照顾。”

  “对了,大米把整个过程详细讲了一遍。”骆闻舟看了费渡一眼,眼中意味不明,“你取得绑匪信任的整个过程,相当精彩嘛。”

  费总取得绑匪信任的过程,又叫论费总如何徒手画大饼、空手套白狼、往死里忽悠绑匪的故事。

  费渡矜持一笑,表示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承让,承让。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拿费承宇的事情来说事,我以为……”

  “以为什么,那是我不敢触碰的伤口?”费渡轻轻勾起嘴角,“所有的过去都是我的一部分,我没什么不敢的。”

  费渡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有的过去都是他的一部分,所有的疼痛都能化作他的武器。

  不管是扭曲的童年、阴暗的父亲,还是被无数次勒颈窒息的痛苦。

  他正视自己的伤痛,一次次揭开它,熟悉它,从疼痛中强大起来。

  他从怪物丛生的泥沼里走出来,挺直脊背,以强大的精神力吞噬消化了这一切,将它们内化成自己的力量。

  他就像一颗钻石,承受着难以言喻的高压,不停地打磨自己,把自己变得透彻、璀璨、坚硬无比。

  骆闻舟嗓子有点发干,他比谁都清楚费渡在变成这样无坚不摧的过程中,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轻轻覆住费渡的手背:“你……就不害怕么?”

  “谁说不怕。我落在绑匪手上时,怕得要死。”费渡扭过脸来,方才还说着“没什么不敢”的人,此刻眼里却涌动着某种柔软的东西。

  “师兄,我不怕死,就怕这么死了,你会伤心。”

  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我就多了一副铠甲,也多了一根软肋。

  

  骆闻舟最难以抵挡的就是费渡这种眼神。他扭开头,干咳了一声,脸上不自觉泛起了一点红。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那啥,费事儿,大米还跟我提了一件事。”

  费渡敏锐地听出了称呼的改变,一惊之下全身炸了毛,刚想下床溜走,就被骆队一爪子给按回了枕头上。

  “听大米说,我是你……‘媳妇’?”

  

  窗外阳光灿烂。

  又是一个好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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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总算写完了,撒花~

  这是我当前所有的同人力写的最长的一篇了,全文4.2万字。这篇文章的初衷就是想写一个不同于各种黏黏腻腻小糖水和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故事——这类的同人我已经吃腻了。

  一开始我想写的就是一个刑侦正剧,以剧情为主,感情为辅。

  我讨厌满篇都是抒情和伤春悲秋,喜欢干脆明快的节奏,所以这篇可能看起来有点起点流。

  

  在整个故事里,最开始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就是费渡勒颈假死再拔刀的那一刻,可以说整个鸽子汤的故事,都是为了这一个场面而写的。

  我心中的费总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强大而耀眼,哪怕落在匪徒手里,也不是一个娇滴滴等人来救的公主。

  他一定会不停地尝试自救,不管是通过给出暗号,还是用忽悠翻盘,或是最后的假死拔刀。

  他虽然身体素质是P大所有主角里最弱的,但精神力却差不多是最强的。

  这才是我想描绘的我心中的那个费总。


  文章里所有关于警方部门的设定都是我瞎掰的,我没有查对资料,别当真。

  关于判刑的那部分有参考我国刑法,但具体判的时候没有那么简单,那是费总忽悠大米的,也别全当真。

  文里埋了几个糖,比如,“费总是警察的人”和“警察是费总的人”前后两个警察指代不同,所以严格来说费总没有说谎(在他自己看来)。

  

  很抱歉这篇文章一度鸽了很久,各种原因,好在最后还是写出来了。

  希望没有让一直追着这篇文章的你失望。

  完成任务!接下来我可以躺着吃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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