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品]《一晌贪欢》番外篇-Crazy

本篇是番外，需要配合正篇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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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恒对着陆必行展露了一个前所未有温柔的微笑：

“必行，过来。”

陆必行脑子一片空白，他扑过去抱住林静恒——可还没等他双手合拢，他怀里的人就消失了，破碎成无数碎片，化为一阵握不住也留不住的风。

陆必行双手抱了个空，双腿一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跪坐在地上。他颤抖地伸出双手——手心里还残留了一小片碎片，林的最后一点碎片。可还没等他看仔细，那个碎片也崩解消失了。

炽热阳光下的广场，只剩他一个人。

他忍不住双手抱头，竭嘶底里地尖叫起来……

“陆校长，检测到您心率异常，请问您是否需要噩梦唤醒服务？”

陆必行猛地坐起，浑身冷汗，胸口急促起伏，心脏东突西撞，胸闷得想吐。床头墙壁上伸出一只机械手，发出湛卢的声音：“您需要医疗舱或镇静剂么？”

“不……现在是什么时候，哪年……？”陆必行沙哑着声音，环顾四周。还是那间卧室，身边的枕头冰冷。窗帘缝隙里露出外面阴晦的天光，隐隐传来雨声。凭借着芯片人敏锐的五感，在昏暗的光线中依然能看清有一个“人”撑着头，坐在床头的摇椅上，一脸刚睡醒的样子，目光不聚焦地低垂着——是他那年偷拍林静恒，拿照片做的3D打印等身人偶。

“陆校长，现在是启明星时间凌晨5点半，独立历11年。”

也就是沃托历292年。距离林的指挥舰在七八星系被炸毁，已经过了15年了。

陆必行呻吟了一声，蜷起身子，把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间，肩膀不堪重负地垮塌下。

又是这个梦。

这15年来，第八星系度过漫长的寒冬，现在好歹是有了些起色。可他觉得自己依然留在冬天里。有些伤口看似已经结了痂，不显山不露水，平时跟正常人一样的工作生活。但在午夜梦回最脆弱的时候，它总是跑出来，一刀刀没完没了地凌迟个不停。

人们起源于信仰，人们也毁于信仰。

当时他跟神棍霍普随口胡诌的话，成了他心里无法触及的痛。这些年来，自由宣言成为第八星系的信仰和脊梁骨，而他自己的信仰，早已成为宇宙间的烟花，消散于七八星系交界处。

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她。

陆必行有过很多敌人，然而他最大的敌人，不是穷困潦倒，也并非内忧外患，而是他自己。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每天都要艰难地寻觅一个平衡，扼住自己的灵魂，不让它爆炸、不让它沉沦，不让它激烈沸腾，也不允许它就此死去。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好像在深深的海里不断下沉，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他张开嘴用力喘息，却什么都吸不进去。快要窒息了。

他揪住胸口的衣服，却找不到以前挂在那里的那颗树脂球——那里面曾有一根林的头发。

是了，林的头发被用来做克隆试验，然后连培育箱一起被湛卢炸毁了。

到了最后，他连林的一根头发都没有了。

只有那个3D打印的人像，坐在摇椅里，不悲不喜。

陆必行手指深深地掐在肉里，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做噩梦了？”

有人扣住他的手指。陆必行倏然睁眼，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林静恒躺着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把方才捏得死紧几乎快痉挛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又一下一下地在手背上轻拍着。陆必行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道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梦中梦。他僵硬地了片刻，试探着将手放在林静恒脖颈上，不同于3D打印材料的冰冷，这是真正温热的皮肤，还能摸到不息的脉搏。

“梦到什么了？”

“有一颗树脂球，我找不到了……里面装着一根你的头发。”

“我整个人都在这里，你找我一根头发干什么？”林静恒嗤笑一声，伸手盖住他的眼皮，“睡吧，别找了。改天你想要我剪一撮给你。”

“林……”陆必行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嗯？”

“现在是哪一年？”

“沃托历293年……独立历12年。你又梦见那个梦了？”

“嗯……”

林静恒叹了一口气，手上稍微用力把陆必行搂了过来。从他回来这天起，他就发现陆必行变得患得患失的。白天清醒时理智尚在，夜晚经常被梦魇弄得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十六年来，不知陆必行在梦里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多少次，已经变得不敢相信真实了。

“我回来了，你在玫瑰之心穿越虫洞把我和白银十卫一起接回来的，记起来了么？”

“嗯……”陆必行闷声闷气地应答着，翻身趴在林静恒身上，脸正好挨着他的颈窝，一下一下地蹭着。可能是怀中人的体温很好地安抚了他，他被林静恒的气味包裹着，找到了安全感，渐渐平静下来。